VIP病房是特殊的情报交换场所。
在这里可以看见因为躲避同性恋丑闻而装抑郁症的某偶像男团成员和养胎的某地方渔业大佬情人在此喝茶拉瓜,有时候一些来体检顺便验孙儿性别、DNA的老总也会约起来到这里下下棋、打个牌。
平时徐否不会注意这种声音,她注重刷卡时轻微的“咻”声,注重到账时的硬币撞击声,也注重每一次扫码付款时的“嘟”声,最关注妹妹身上的仪器发出的平稳“滴滴”声。
但是,现在HR建议她注重梦想。
徐否听着嗒嗒的声音追过去,路过了最左侧也就是9号VIP病房,意外地发现门半开着,足不出户81天的VIP病人应该在里面,但现在里面似乎空无一人。
敲击声在她左耳旁响起,她转过头去。
阳光侧照在黑白的哨棋棋盘上。
一大一小,两位穿着病号服的VIP病人执棋,正在对弈。
现在是白方的时间,气氛安静,两人看起来都很专注。
小的那位是徐否的右边邻居,断了条腿想飞的迪迦,大的那位融化在阳光里,曝光太过,看不清面容。
徐否走近了几步,站在绿植后,眯着眼看。
难得有片云帮忙挡了阳光,半透明的阴影沉落下来。
“没见过但见过。”
徐否的脑海里响起识别出错的声音。
最左侧9号病房是VIP病房之一,独享大阳台,有单独的会客厅,也是最贵的一间单人病房。
按理,从那里走出来的人徐否应该不认识,如果是娱乐圈的艺人的话,那就是徐否接触不太到的国际影咖。
然而这张年轻又单调的脸,徐否有些矛盾的印象——断了条腿的孩子还在憋眼泪,而她作为中间的邻居,应该上去劝个架。
“要和棋吗。”
握着战利品不放手,不微笑也不恼怒,男人碎刘海间隐约露出的一对眼球如玻璃一般反射着光,他倾身和孩子对话,但神情没有丝毫要放水的意思。
孩子摇头,倔强地梗着脖子。
一条裤管空空荡荡地从椅子上垂落,很显然对面的男人也能看得清楚。
“你得接受我的和棋,”男人托着下巴,眼神从始至终都落在棋盘上,他似乎并不是关注别人情绪的风格,“时间到了。”
孩子蓄满了眼泪的池子即将泄洪——男人充满人性地思考了一秒,一脚踢开闸门:“嗒。”
有着直行轨迹的黑棋骤然从角落滑出。
棋子落下的声音听着就像“哭吧。”
只有一秒,孩子的脸不妙地轻微***。
但作为经历过大大小小手术的战士,孩子别过头忍住,却看见了绿植后正大光明地窥视的徐否。
徐否尴尬地笑了一下。
“那你不会像迪迦一样。”
——破碎梦想的大姐姐。
回头。
“将军。”
——碾压自信的大哥哥。
随着响亮的“哇”一声,洪水奔流而出!“啊……”对哨棋了解不深,徐否意识不到眼前黑白棋盘上发生的大屠杀,她站在绿植后,茫然地听着孩子的哭声。
一旁的护工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见怪不怪地一手把孩子捞进怀抱。
男人垂了垂眼睫,他的眼神从棋盘上离开,淡漠地扫过哭泣的孩子、安慰的护工和一旁观战的徐否,然后像云一样缓慢地飘向了尽头的观景台,那目光走得非常远。
一边是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孩,一边是寂静如老僧入定的男人,徐否夹在中间,忽然想起了这样割裂的画面曾在哪里见过了。
周六播出的一档国民综艺曾邀请过哨棋国家队教练来科普棋类,国家队教练前一晚摔了腿没来,替代而来的职业选手长着一张出奇年轻上镜的脸。
当时主持人选了现场观众中的孩子上来对弈,台本上这是寓教于乐、培养兴趣的一场教导局。
然而那个晚上,也是现在这样的场景,整个录播室回荡着无法控制、不堪入耳的孩童哭声。
徐否是陪着来当飞行嘉宾的骆厦,她在后台也听到了微弱的哭声,以及略懂哨棋的执行场记的评价:“老暴君了。”
风格非常恶劣。
她了解了工作人员夸张的意思。
可以轻松将军结束战局,但一直被动防御到吃掉对方进攻的大多棋子,让对方的王陷入孤境,最后还拖延着步伐慢慢迫近,发问“要和棋吗”,却逼到只剩王对王的死角。
这就是那一场,这位被颇为中二地称为“暴君”的选手对五岁小孩做出的教导。
听说今年年初突然从棋坛消失了,她忽而想到,原来在这里。
他生什么病了?这次缴获的战利品是一个奥特曼的钥匙扣——当然是迪迦还是家族内的其他奥特曼,徐否是识别不出来了。
男人收回目光后,打量了一下这个小物件,看不出他对战利品是否满意——但他揣进了口袋。
在徐否沉默观察时,男人却抬头看向了她,这次的目光有了实感,准确地落在了她的眼中。
被戏称为暴君,他的面上没有浮躁、冷酷的情绪。
如果单看那双眼睛,其实有让人莫名犯困的安详和单调,类似于某种养生的食材正在温水里慢炖,又像是巨大的海洋生物迁徙时遇到小船,向水面上的人类投射来遥遥的目光。
“你要下一局吗?”徐否突然忐忑起来,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对方口袋——她可没有任何能拿来作赌注的物品,如奥特曼钥匙扣于那孩子,她拿不出同等分量的物品。
在衡量与思虑的时间中,棋子一颗颗重新站回棋盘,对方似乎有大把时间等待,每一刻都可以浪费。
直到最后一颗棋子也重站上位置,清脆的“嗒”声很平稳地宣告一切就位。
此时云已经飘过去了,清白的阳光重新覆盖在棋手的脸上,有种老旧相机的曝光感,让他作为人的存在感不太清晰。
徐否下定决心:“赌注可以赊账吗?”眼前的人像是故事书里写的某个下午倾泻而出的奇遇,她没有办法拒绝。
二十七岁,待业ing女青年的哨棋崛起史,Begin。